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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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9/5 19:30:00
江海诗话:中国诗人间的对话

本期话题:如何从古诗词(古典文学)中吸收新诗的创作元素?

本期诗人:飞廉、阿固、若水、龚纯、曹英人。

飞廉(杭州)

不深知汉语数千载之起承转合、演义流变,怎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系统精读古典诗文,知其何以力可扛鼎、妙则生花,匆匆提笔写诗,怎不令人生疑?这也是我对当代新诗写作比较迷惑的地方。在我看来,从《诗经》、《楚辞》、《古诗十九首》到唐诗宋词,体式虽有流变,但语言上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两句三年得”、“点铁成金”,却一以贯之。“在任何地方,完美都有同样的品格,那就是简洁,准确。”(福楼拜)中国古代汉语最大的特点,正在简洁、准确。

我有一种语言的“收藏癖”(卡尔维诺),近年更致力于修编个人的写作词典,特别阅读古典时,我会把打动我的字、词、句(要具备以下要素:简净、新鲜、有画面、有历史积淀、有情感表现力)摘录下来,编辑成册(被时人谓为獭祭鱼的李商隐,为便于写作骈文而专门编撰了《金钥》),时常温习,期待有一天能重新激活它们。所以,细心而广博的读者,当能在我的作品里,找出屈原、曹植、鲍照、陆机、蔡邕、张衡、阮籍、贾谊、司马迁、温庭筠、*庭坚、张岱、孔尚任、龚自珍诗文中的字词乃至变形过的句子,只是它们进入了新的加减乘除,*河千年未清,但已非昨日之水。

那些熔炼后“犹矿出金,如铅出银”的四字句,被我大量使用,不仅出于改变语言节奏、加强情感力度的考虑,有时它们也承担着意象的嫁接、诗境的营造等功能。“兰成(庾信)作赋,用古典以述今事。古事今情,虽不同物,若于异中求同,同中见异,融会异同,混合古今,别造一同异俱冥、今古合流之幻觉,斯实文章之绝诣,而作者之能事也。”(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读哀江南赋》)这也是我的两本诗集《不可有悲哀》《捕风与雕龙》所梦想的境地。

古典语言深合我心,但我更追求古典精神。古典精神,在我理解,是屈原以来,司马迁、郭泰、范仲淹、苏轼、顾宪成、龚自珍、鲁迅、陈寅恪一干人所坚秉的书生传统,是《诗经》迄今贯穿于整个文学史的一种人文情怀,是我老大中国的风骨(时而遗失,时而复得)所在。当然,这精神在不同时代被赋予了不同内涵,建安与开元不同,晚清与民国不同,于是不同时代的书生也就拥有了不同的使命。于是,贾谊、苏武、陶潜、庾信、杜甫、贾岛、陆游、张岱、柳如是、孔尚任、*仲则、龚自珍、梁启超、陈寅恪、瞿秋白、陈独秀、苏曼殊、鲁迅、郁达夫先后潜入我的笔下,构造成如此众多的隐喻,以此向我心中的古典精神致敬,并向我的时代致歉。

我诗歌习作的主要参照体系,仍是以《古诗十九首》、曹植、杜甫、*庭坚为脉络的中国古典诗歌,兼以向心仪的西方现代派大师们学习,我希望自己能以传统的方式写下最不传统的诗歌。塞外草白,独王昭君墓上的草色是青的;我一直致力于筑一座诗的‘青冢’,闪耀汉诗固有的青色。

阿固(南充)杨雄诗友约稿,叫我谈谈如何从古诗词中吸收新诗创作的元素。我思量了很久,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但是同时也不是好问题。原因是提问太单一,只有一个唯一的指向,就是传统中来,并且是古诗词。这个的辩题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者说更为准确的造句?与我无关吧,我姑且把这个提问当做是朋友间截取的单一提问吧。不过在回答之前,我还是想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无论是中国的古诗词,古典文学,还是西方古典文学,都不是诗歌创作唯一的素材,或者说独立的养分供给来源。否则所谓的现代古典诗歌书写,都是空洞而苍白的。但是,我要说但是了,如我的题目一样:可怕的引经据典。我这个题目依旧不敢展开说,或者举证说,因为我一举证,就会得罪一堆又一堆的学者,前辈,名人。因为很多人在从古典文学中寻找语言素材的唯一方式,就是选择:前人说。生硬,死板,僵化,如行尸一般的将前人文学素材强行植入,甚至断章取义界定为古诗词元素的新形式,新书写,新解读,新解构,不一而足。所以,我其实不是要谈引经据典的可怕,而要说的是古诗词其中很小很小的一个范围,就是如何运用古典文学的潜在故事,让古典的背景不仅仅是衬托,更不是生搬硬套。记得在本月初,我和诗友云小九谈论过如何借典、用典的话题,当时我说的很少,只回答了:一定要熟典,知典,才能正确而准确地化典,用典,不着一丝痕迹。著名诗人汤养宗有一首就极具古典味道:

《三人颂》/汤养宗

那日真好,只有三人

大海,明月,汤养宗

-9-11

这种古典诗歌的修为,无需我再赘言,读者自有评价。在这种处理从古典诗词中吸收新诗的创作元素技巧方面,我承认,湖北诗人龚纯是一把好手,因为他熟知典故的出处和来源,并且能给旧典以新的指向,在书写过程中能增加诗性的信息和厚度,就比如我近日读到他的诗作:突然怀念晚年的春天。这首诗歌我以前读过,最近又从网络信息中读取出来,正好适合我的“引经据典”,全文如下:

突然怀念晚年的春天

文:湖北青蛙

突然怀念晚年的春天,或许是四月

春花越开越远。

空中,还有亲爱的对立的敌人,给我带来心中的恐惧。

我想要和我的亲人们在一起,才稍感平静。

但我这样愤懑多情的孤老

早已没有像样的

情感生活

惟其如此,弃世前,我愿像谢客那样从容

剪断临终的胡须。

全诗,我们姑且放下好坏与优劣的批判评审,我们需要思考的是,这首诗歌的古典文学素养在哪里?作者没有采用他惯用的手法:唐开元初年,或者宋徽宗3年,这样一个植入或者置换年代背景的方式,但是熟知诗词的人,读到谢客一词,自然回到了某个环境或者某个特指的年代,谢客,山水诗人,谢灵运,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今天下共分一斗,哦,原来作者是将自己借喻为谢灵运啊,好像也不全对,谢客作为山水诗的鼻祖啊,是不是作者借此抒怀,在表达他内心的平静和寄情山水的愿望?这就是用典借典化典的很好的范文,并不停留在古诗词,但是古典文学的运用又如此恰当和精准,不拘泥,不呆板,不僵化也不…….江湖。这些古文素养都深藏并熟记于心,书写运用时不是不知所云,而是纯熟自如,文学的养分自然天成。

回到问题上来,如何从古典文学,古诗词中吸取现代诗歌的文化素养,其实我不能回答这个话题,因为我做不到,并且我不擅长,但是我还是想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和认知,古诗词不是现代诗歌的唯一的阳光,也不是唯一的养分供给,新诗的创作元素,古典文学,或者说中国的古典文学只是其中一部分,而这一部分,其实以汉语写作为母语的中国诗写者应该思考,为什么我们觉得难,和不能熟练地运用,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够热爱和对中国古典文学,古典诗词的熟知度,太过贫乏。

若水(台州)

我以为,今天谈这个话题,无疑是将我心里的不愿意强加给自己,并对我近来诗歌文本创作正在反思,和不断矫正的步伐,又一次不情愿。

前不久,在温岭的一次诗歌改稿会上,《山花》编辑李寂荡点评了我的一组诗,在肯定了选题,构思,句式,表述,内容诸方面,尤其不满意文本中的古典元素,包括语言景观,情感意趣,或浓或淡地留有古典印痕,这是当下诗歌创作的一个犯忌。我有点懵了。好几天想拿出来改一改,却无从下手。至少一段时间,我会陷入困惑期。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汉语写作者,他的血液、情感、生活、语言、习惯等,是这个民族、地域所特有的。家国情怀、民族特性,以及浩瀚的汉语写作,牵涉着对古典源头的指认。

如何将古典、民族的因子纳入现代诗的创造之中,也是许多诗人曾为之付出心血的。比如台湾诗人张默,他的《野渡无人舟自横》(组诗)、《雪之谜》、《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无调之歌》等,常以含蓄的手法探讨生命,诠释生命,以细腻的感受为经,以真诚的表现为纬,逼近事物的内里,写出人生的尊贵和庄严,不戏谑,也不刻意谐趣,在这方面,他甚至是偏向古典的。

我的诗写,特别前期的一些诗,在主题和词句方面透出浓郁的古典气息,如《古村南沙》《桐庐四首》《木芙蓉》《醉花阴》组诗等。即使后期的创作,还是在主题的选择,手法的运用,或象征,或隐喻,把许多古典的词汇赋予新的意义,或者说新的生命,同时使众多的意象达至和谐,完整地表现了我需表现的意识,达成一种浑然一体的境界。比如组诗《一把折扇里的江南》一柄折扇里的江南三月开桃花,更有暖鸟的小嘴衔一片阳光来,贴在人家的白壁之上这个时候,最佳的是骑上一匹白马经过皖南或者在淮水边驻足凝望日暮时分住酒肆,喝一壶全德双沟次日赴明德,在老王门前落马洗尘一柄画扇,扇上有江南山水也有紫藤折一枝椿樱,便可以将江南少女的一颗春心带走温婉、清丽。在诗思上,承接了古典诗人的诗思方式——写诗是偶然外物的兴发触动。借鉴古代诗人,从自然物象中提炼意象的方式及意象营造过程中的出神状态。仍然潜藏着某种对古典的怀想与认同。

再如组诗里《杜康》的一节一片水域,飞鸟起落,牛羊吃草打马走过草滩的身影,让我看见这个世界的存在这是陕西的白水沟千株桃花落尽,麦子熟了制曲,发酵。土窖立在乡野巷陌之间挑窖,蒸馏,搬一江白水勾兑而眼前飘过山间的野花,她是带着酒香的阿妹总在心头萦绕天就快黑了,心也哭了酒却始终喝不够今夜的郎君,你打算在村庄里住下来还是要一直走在路上画面,图像感。诗更倾向于在意境和内蕴上接续古典诗歌。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不再存在,隐隐跃动着一股缘自传统文化的灵秀之气。隐隐跃动于诗行之间的一些语词,也难以从古典意蕴里剥离出来。这也是我近年写作已经发现,一直思考,一直改造,却又无法摆脱的困境。

我想,这也是当下写作许多诗人所遭遇的困境,一些摆脱得彻底些,一些还在思考的路上。

其实,许多擅长新诗写作的诗人有着良好的古典诗词修养,有些还长期从事古典诗歌研究,他们文学生活的重要部分,也滋养着他们的新诗写作。新诗在以自身实践反思古典诗歌传统的同时,也以古典诗歌为写作的灵感源泉。

今天,用母语写作的每一个,遭遇的却是一股强劲的各种主义诗潮的颠覆。我们都是自觉的颠覆者,每一天都对我们经过的天空进行擦拭,有时候还不只是擦拭,而是着上新的颜色;让每一个字,又变成了全新的世界。

龚纯(上海)谢克顿去世后,一年之间,发生了许多前贤未曾预料的大事,许多改变。柳兰婷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心得到极大自由——谢克顿的目光再也不会穿透这世界的边界将人世间照得雪亮,他永远不会再推出新的文字,让她如花粉病患者遇花田般变得敏感。但同时,她发现自己失去了爱他人的动力,原始的情感原来不是这么容易集成,而是要靠某种神秘的目标促成从而怀有无限热切的对爱的期待与追求。年湖北冬天真的是天寒地冻啊,就好像天地喻示:遍地英雄下夕烟,文化突击队解散,需要在诗歌当中重新寻找并恢复生命的感觉。燕子和蜜蜂,仍是这个世界的常客。范仲淹离世已近一千年,米沃什、柳兰婷在谢克顿之后还活了若干年头。新的时光,同样会促成新的文字生涯,后来的柳兰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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