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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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7/15 16:05:00

明月天涯彼岸花

文|米米安

01

简月痴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任风吹起轻薄纱衣。这是她入宫的第三个年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道理她比谁都懂,但她总是想起入宫前的日子,想起那个握着她手教她一笔一划习字的男子,锦川。

“陛下……”

宫女们请安的声音打断了简月的思绪,她轻轻叹气,转身跪下:“陛下圣安。”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孟赞伸手扶起简月,满眼疼惜。

庙堂之上的孟赞是英明神武的。几年前,他以太子监国身份继帝位,于朝堂执杀恃功骄横的大将李蒿,之后,朝臣对他无不敬畏三分。只有简月,简月从不怕他。也只有在简月面前,孟赞才会展露其温柔的一面。

“没什么。”简月淡淡地笑。

这些年,为了在这深宫中站住脚,简月学会了各种笑,但她从未真正开心过。

“唉,到底要怎样才能走进你心里……”孟赞轻轻拉她入怀,用温暖的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

孟赞的怀抱很暖,有时简月甚至会生出一丝丝安全感,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因为惠娘说,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

“简月,再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了,你想要什么呢?”

男人总是固执地以为美衣华服就能征服女人心。孟赞这些年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上等蜀锦、名贵珠宝……但凡能搜到的,他不惜重金悉数买来送她。他喜欢她的美,他曾说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只要是陛下给的,臣妾都喜欢。”简月不是不明白孟赞的心,只是世事无常,帝王之爱太过沉重,她要学会宠辱不惊。

“城内的芙蓉花开了,朕知道你喜欢,明天陪你去看花吧。”

简月点头。

又是一年木芙蓉花开,锦川曾说,待到木芙蓉开放,他便来接她。可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芙蓉花开,锦川依旧没来。

旌旗遮天,车马浩荡,帝王家出行总是这般兴师动众。孟赞妃嫔众多,可自简月入宫,他眼里就只剩下她一人。朝堂之上,关于红颜祸水的争议早就吵翻了天,但这位帝王不为所动。就像今日,边城烽烟再起,为博简月一笑,他依旧不顾众人反对,陪她出游。

站在城楼上,看锦州处处木芙蓉盛开,花海一片。九月,虽是木芙蓉开花的季节,但要让一整个城开满这花,并不那么容易。孟赞,此生也许只有这个男人肯为她干这样的傻事吧。简月想。

“寡人知你喜欢这花,今年特命全城广种此花。”

简月的心动了一下,眼中多了些氤氲之气。

简月一直记得初见孟赞的情形。在勾栏混迹多年,她早就习惯了男人种种痴迷的眼神。“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是初见时孟赞给简月的赞叹,只这一句,孟赞便在简月心里定了格,他爱的也不过就是美色。然而今日,简月觉得似乎有些东西变了。也许是风吹动了裙裾,有些冷。

“简月谢陛下抬爱。”三年以来,简月初次笑得如此真诚。这一笑,竟让孟赞看得痴了。

此刻,城下的百姓,城上的君王,眼中都只有简月。

“简月,这花哪里及得上你万分之一。而寡人,寡人希望此生你只为我绽放。”

这句话,后来简月琢磨了很久。岁月无情,容颜易老,她到底还能绽放多久,她也说不准。她怎说得准?

02

城头赏花归来,前线传来新的战报,商国铁骑攻陷舒城。

听到这消息,简月手中的杯子没端稳,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

孟国,据险而建,易守难攻。群雄争霸的年代,中原地区混战不断,可谁都敲不开这如铁桶一般的孟国大门。孟赞刚继位那几年,励精图治,孟国国力甚至超过中原各国,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方霸主。

这一切自简月进宫之后,就变了。

孟赞的心思尽数转移到简月身上,有时为了陪简月,甚至几天不上朝。那年简月小产,孟赞整整一个月都陪在她身边,想尽办法开导她,生怕她想不开。

一国之君能如此待一个女人实属难得,简月自是明白,可是,谁让她先遇到锦川了呢。爱情就是这么奇怪,早一步太青涩,晚一步太艰难,只有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才会开出灿烂花朵。简月心里容不下别人。锦川说过今生绝不负她,可她不敢保证锦川不会嫌弃她和别人的孩子。

后来,后来简月摔倒了,孩子也就没了。

除了她自己,没谁知道她是故意跌倒。即使不跌倒,腹中胎儿想必亦是难保。因为她悄然服用堕胎药。

简月摔倒,孟赞盛怒,仗杀了当晚值班的宫女。

孟赞劝慰简月,来日方长,孩子以后可以再有,不必哀伤。

孟赞永不会知,简月从未想过为他生子育女。

舒城沦陷,是孟国的一碗*酒。孟国摇摇欲坠,似风中残灯。

又半个月后,商国大*兵临孟国都城。

朝中文武百官个个惊慌。他们找不出更好的法子拯救将亡的孟国。城中却流言甚盛,人人说简月是祸国妖姬。又有方士说,若想破解孟国危机,只有一个途径,处死妖姬简月。

那些日子,孟国大雨不止,处处湿淋淋的,随便什么都能轻易就拧出水来。清晨推开门,见落红无数。

谏官上书,请求斩杀简月。“孟国无日,只因有月。若得民安,水洗昏月。黑夜尽头,天下光明。”这沸腾于孟国都城的民谣,是谏官的理由。

有位老臣在早朝之上扑向宫殿石柱,口中高呼“妖姬简月”,以死相谏。

孟赞脸色阴沉,不发一词。

那天晚上,简月初次听得孟赞长长短短地叹息。龙榻之上,简月清楚地感觉到孟赞的颤抖,他越来越瘦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孟赞怀中简月睡着了。半睡半醒中,她似乎听到孟赞说:“朕要如何才能保住你?”

03

商国*队入城时,简月一眼望见锦川。锦川的银色盔甲在日光里熠熠生辉,他所行之处,孟国人纷纷跪迎。

是的,孟赞降了。这个勇猛威武的男人,所有人都嘲笑他昏庸无能。只有简月知道,他并非无力反击商国*兵,是他不肯。就像他不肯接受处决简月。

“他日敌*来,我愿降之。或可求得性命,那时,我就舍了这江山,带你远走,去深山密林中寻一清静处,和你终老。”孟赞还说,“你是我的劫,为你,我不要天下,只要你在,我便安心。”那天说至此处,孟赞哭笑:“我从来不知我会为一个女人便得如此懦弱。”

简月不说话。

简月看见锦川,亦不言不语。

三年,简月等这相逢,足足等了三年。

锦川变了,银色铠甲让他更英武,但柔情稀少,他有的只是不怒自威,呵气成冰。

他来的时候,孟国木芙蓉花开得正好。

锦川曾说,待到木芙蓉开放,他来接她。

只可惜,大殿之上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威严而坐,接受孟国降书,下令即日将孟国皇族押往洛城,面见商国国君。

是的,锦川是商国的将*,更是商国国君商孺的弟弟,他叫商锦川。

初遇商锦川,简月不过是街边卖艺的小女子,因为表演失败,爹爹将她吊起来打。围观的人不少,但大都是看热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什么时候都是明哲保身信条。商锦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一脚就踢飞简月的爹爹,扔下一串钱,带简月离开。

自那日起,商锦川的名字就钉子一样扎进了简月之心。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她甚至愿意为他潜入孟国,潜伏孟赞身边。孟国人所言不假,她简月就是妖姬,在孟国,她只有一件事要做,迷乱孟赞之心,毁掉孟国,成全商国霸业。

商锦川开口要她做的事,她不用思想,只有接受。此生,只要他开口,刀山火海她都愿意赴,何况一个小小的孟国。

04

“简月,我来接你了”。

这句话,简月等了三年。

只这一句,简月觉得,三年来所有付出皆是值得的。

所有委屈,所有痛伤,因锦川这一句“我来接你了”,瞬间烟消云散。

“带我走,此生不要让我再离开你。”简月在锦川面前从来都很懂事,这句话算是她最任性的一个请求。

锦川轻轻将简月揽入怀中。

“简月,再等等,你现在还是孟赞的宠妃,此时如果留你在我身边,会招来非议。再等等,等一切风平浪静,我接你回来。”

是啊,商国刚刚一统天下,根基还不稳,确实不太合适在这时把一个背负着亡国祸水的女人留在身边。

不知为什么,此刻,简月心中忽然浮现孟赞的眉目。孟赞从来不怕谁说什么,他只爱她,爱到国破山河碎,他亦从来不曾皱眉,他说只要她在身边,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锦川轻拥简月,少许,又轻轻推开。他是商国将*,他是耀武扬威的战胜方,他有许多事要去料理。

再见锦川是在商国皇宫。这一次,他卸去盔甲,换了朝服,身上少了些杀伐之气。这样的他才是简月熟悉的。

上次一别简月无时无刻不期盼再见,所以得知今日必能见到他,她特意穿上那身藕粉色的纱裙,梳了流行的朝天髻,眉心处还画了一朵梅花。

如此妆扮,曾轻易倾倒孟赞。今日,她亦成为商国朝堂之上的焦点。那个高坐庙堂龙袍加身的商国皇帝,看她的眼神也似有些呆了。

简月的心里、眼里只有锦川。而锦川,他的目光很少落向简月。简月的心,有一些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又不可挽回地失去。

05

再见锦川,又是数日之后。

简月有了新的使命:让孟赞死。

若是三年前接到这命令,简月会毫不犹豫,那时她没有一天不渴盼孟赞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重获自由,才能回到锦川身边。而如今,她感觉自己做不来。亡了国的孟赞丢了君主的霸气,他特别依赖简月,时时刻刻像个小孩子黏在简月身边,一刻也不愿分开。

“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简月忽然直视锦川。

这么多年,她一直服从他,甚至硬起心肠打掉自己的孩子。可今日,简月不想那么温顺。

沉默。漫长的沉默。

“简月,我想你回到我身边。可是,只要孟赞活着,你就永远是他的宠妃……”

锦川深长地凝视简月。

可是,为何一定要假她之手要了孟赞的命?孟赞不过是亡国之君,锦川和他的皇帝哥哥,随时都可以找千百个理由处死孟赞。简月想不明白。

数日之后,孟赞暴毙。

天下人都说,孟赞是愧对他孟国祖先而羞惭自裁。

念着孟赞的身份,商国赐其以郡王之礼下葬。

06

孟赞死后,简月终日昏昏欲睡,茶饭不想。在想起锦川时,心情会好一些。

锦川说,他会去求他的皇帝哥哥赐婚,他会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

那天,刘公公带来一道圣旨。

简月禁不住欢喜。她猜锦川已求得皇帝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费氏简月德蕴温柔、性娴礼教。故册封为慧夫人。钦此!”

圣旨还未宣读完,简月已是两眼昏黑,一头栽倒。

醒来时,她身边坐着商孺,商国皇帝,锦川的哥哥。

“一切都会过去的,孟赞能给你的,寡人也能给你……”看着商孺嘴巴一张一合,简月什么都听不见。

也许她真是病了。

“寡人并非无情之人,知你还放不下孟赞。你放心,寡人绝不会为难于你。”又一个痴情人。

简月的心一寸寸地凉了。

锦川呢?他在哪儿?商孺纳她为妃,他岂会不知?

他应是不知,或者,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无力阻止吧。

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就总能找到借口替心爱的人辩解。

简月是昏迷着被抬入宫中的,身体不适众人皆知,众人皆言她是因孟赞之死过度悲伤,所以商孺对她有些敬畏之情,每日*昏必来她宫中坐坐。

商孺毕竟不是孟赞,耐心有限:“简月,你到底要什么?”

简月冷眼看了看商孺,这个人人敬畏的男人想要什么,她太清楚。但她想要的,即便他是皇帝也给不了。

“我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简月冷笑。

商孺忽然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商锦川千方百计把你送到寡人身边是为什么?吾非孟赞,怎会傻到被女人迷惑。锦川太嫩,他那点心思寡人一眼看透。如今寡人能如此待你,已属开恩,你莫不识抬举。”盛怒的商孺,霸气十足,比当年的孟赞可怕千倍百倍。

更可怕的是他的话,如利剑,在简月柔软之心划出无数伤口。血流,不止。

原来一切尽是锦川的安排,原来一直都只是一颗棋子,仅是一颗棋子。

简月想起,母亲生前曾对她说过,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

可是,锦川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男人呀。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和别人不一样呢?

几日之后,慧妃简月暴毙宫中。关于死因有很多说法。有人说商孺仁德,善待降臣遗孀,但慧妃行为不检,妄图争宠,被打入冷宫,自裁而亡。有人说慧妃思念孟国,劳心而亡。

纷纷扰扰,无关紧要。红尘摆渡,繁华落尽。

有的人,一生只是一声叹息。

〔已刊载《恋恋中国风|锦色》年9期〕

作者简介

米米安,自由写作者,曾为编辑、记者、教师。素心嫣然,温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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