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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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10 18: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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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没收进书里的第二篇文章。讲一讲留夷的流变。以下是正文。

留夷与芍药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园栽留夷车,畦杂衡芷草。

夙夜汲浇灌,枝叶益丰饶。

刈获不足惜,叶萎枝干老。

留夷散香氛,杜衡亦潦倒。

何以皆荒驰,贪婪生烦恼。

名缰并利锁,吾弃之大道。

只恐老将至,名摧发已皓。

屈原说我昔日培育了许多学生,希望他们能品行兼优,去辅助君王,我就算耗费心力也没有关系。我不担心到时候我身边没有人,我只害怕他们受不了名利的诱惑,变得贪婪。他们嫉妒别人的才能,宽恕自己的平庸,他们勾心斗角钻营拍马,这些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只担心我即将老去死去,而修洁的名声却还没有传扬开去。

我屈氏这一生别无所求,要的不过是清白之名,净洁之身。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这是把香草比喻人才,他自己是辛勤的园丁。

屈原种了佩兰和蕙,又种了留夷、揭车、杜衡、白芷。非常幸运,杜衡、白芷至今还是杜衡和白芷,麻烦的是留夷和揭车,这两种香草连汉朝的王逸都不知道,只笼统地说是香草。

宋朝的吴仁杰写《离骚草木疏》,其中最长的茝药有字,加上芳芷字,总共近字;其次是荃荪,有字、菊字、兰字,到了留夷,只得短短的一句话,还都是引用为前人之述:“洪庆善曰《上林赋》‘杂以留夷’,张楫曰:留夷,辛夷也。颜师古曰:留夷,香草,非辛夷,辛夷乃木耳。一云留夷,药名。”

是的,他也不知道留夷是什么,并且他认同颜师古的说法,辛夷是树木,留夷是香草,留夷不是辛夷。

另一种说法是芍药,这个说法出自三国魏时张揖撰的《广雅》:“挛夷,芍药也。”清朝王念孙作《广雅疏证》更是夯实他的说法:

“挛夷即留夷,留,挛声之转也。张注《上林赋》曰留夷、新夷也。新与辛同。王逸注《九歌》辛夷,香草也。郭璞注《西山经》云:芍药一名辛夷,亦香草属。然则《郑风》之芍药、《离骚》之留夷、《九歌》之辛夷,一物耳。”

同样是清朝的训诂专家,《毛诗多识》的作者多隆阿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今花似牡丹、根堪入药之勺药,非古勺药,陆元恪(陆玑)疑之甚是。古勺药自是茎叶皆香之草,盖必蘼芜、茝芷之类,故宋董氏以勺药为江离。”连《通雅》都说:“广雅以勺药为挛夷,不知何据”?

还有一种勺药,是调和之羹,出自汉朝司马相如《上林赋》:“乃登阳云之台,泊乎无为,澹乎自持,勺药之和,具而后御之。”勺药之和这个词屡见汉朝人的文牍,《汉书·杨雄传》中也有:“乃使有伊之徒,调夫五味,甘甜之和,勺药之羹。”枚乘《七发》里也有:“熊蹯之臑,勺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司马相如说楚王打猎归来,心满意足,在阳云台上吃烧烤,亲手打的,吃起来就是香美。熊掌添上勺药酱,薄切肉而烤之、快片鱼而生吃,这才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上古至秦汉,烹调食物的方法就是这两个字:烹和调。烹是煮,调是调和。调和除了是盐梅相佐,五味调和,还有一个意思是蘸水。至今云南四川的饮食里还保持着蘸水的方式,蔬菜切大块,白水煮熟,蘸佐料而食之,这个佐料可根据个人喜好。云南说的蘸水未必有水,有时候就是干辣椒粉加盐。四川人在吃水煮儿菜、河水豆花等时要“打个调和”,则是糍粑海椒用油炒香,撒上香葱末。各种菜配各种调和,种类之大,不一而足。这种吃法,其实就是上古遗风。

除了煮食,还有大量的生食,最常见的就是生鱼片的鲙、洗手蟹的生,醉虾糟蟹的酒渍等等。日本人吃生鱼片要用白苏和菊花,宋朝人吃生蟹用醋和橙肉,江南人在醉虾糟蟹时不可或缺的姜和茱萸,这些都是五味的调和。

汉朝的张衡在《南都赋》中列了一张菜单:“若其厨膳,则有华芗重秬、滍皋香秔、归雁鸣鵽、*稻鲜鱼,以为勺药。”《康熙字典》有注,“勺药,五味之和。药音略。《西溪丛语》言:勺药者,乃以鱼肉等物为醢食也。”紫苏白荏、秬黍香粳、雁肉鵽鸡、*稻鲜鱼,五味调和,肉酱勺药。这一张菜单里有三种谷类:秬是黍也就是小米、秔是粳白米、*稻是糙米;禽类有雁和鵽,再加上鱼,香料是紫苏或白苏。飞禽鱼鲜的肉切碎加上紫苏白苏捣成的酱,煮熟之后再加碾碎的谷类勾芡增稠,这就是勺约。理解为用勺子约一下分量,调和得当,味道鲜美。约字读作略,意思却是像北京人的口语里的yao:给约两斤土豆。

汉朝人的饮食方法一直保持到唐朝,李善注《子虚赋》还说:“以勺药为药名。今煮马肝,犹加勺药,古之遗法。”宋朝芝麻产量增大,芝麻油价廉物美,宋朝食肆出现了许多油炸食品,饮食习惯和唐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兼之宋失燕云十六州和西北诸地,从来都缺马,烹马肝这道菜估计是消失了,因此宋朝的罗愿在《尔雅翼》里把勺药解释成了芍药花,他已经不知勺药酱的制法,想当然就理解成了芍药:

“芍药花之盛者,其根可和五脏、制食*。古有勺药酱,合兰桂五味,以助诸食,因呼五味之和为勺药。”

肉类食物生食容易得病,因此要加勺药酱抑菌制*。他的理解是对的,但勺药酱不是用芍药花的根,而是调和的总称。

清朝的多隆阿认为勺药酱是加了蘼芜白芷一类香草,是有道理的。蘼芜和白芷都是伞形科芹亚属的香料香草,同属可去腥祛味解*的多为著名香料,现在仍然在用,如茴香、莳萝、葛缕子、茴芹、香芹、欧芹、水芹、孜然、芫荽等等,俱可制食*。蘼芜白芷的作用等同于张衡说的紫苏白荏,都是以香草辟味兼抑菌。

在汉之前,勺药是另外一种面貌出现在《诗经》之中: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吁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先秦《郑风·溱洧》

现代人读这首先秦时的古诗,想当然的把诗中的勺药理解为毛茛科芍药属牡丹芍药那个芍药,而没有注意诗中这个场景发生的时间。诗中这个时候,溱水和洧水才开始涣漫,春天来到,冰雪消融,雨水渐多,江河水涨。

这是初春的景象,时令是三月三,上巳节,持兰秉蕳。暮春之初,修禊事也。《韩诗》有证:“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三月初三,秉兰蕳赠勺药,如果相赠的是牡丹芍药的芍药,这个时候芍药还没发芽。以上海地区为例,芍药的花期在五月初,时节是立夏。上巳和立夏差着一个季节,时间差了一个月。修禊之事,用芳草兰蕳,相赠之物,也应该是与修禊相关的芳香辟秽类的药草。

《山海经·北山经》有曰:“绣山其草,多勺药,洧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洧水两岸多勺药,这里的勺药,《毛诗》解为香草,《韩诗》解为“离草”,显然勺药在《韩诗》里已经意象化了,把自然界的香草加上了人文化的情感。

上巳祭祀活动结束,日渐*昏,士与女戏谑欢既,临行将别,于是相赠以勺药。勺药因此才有了将离、可离、别离之意,勺药就有成了离草。到晋朝崔豹作《古今注》,把这这种意象更加具体化:“将离赠勺药,勺药一名可离。”唐朝编撰《毛诗正义》,觉得古时人不知礼,随便野合,这样大大不好;并且结局怪叫人伤感的,看戏要看大团圆嘛,士子文人的罗曼蒂克心情泛滥,于是加了一个尾注,说“及其别也,士爱此女,赠送之以勺药之草,结其恩情,以为信约。”药约同音,倒也说得通,但忽略了邀约和可离的意思是全然相背的。

到南宋人王应麟在《困学纪闻》中就考证清楚了:

江离,《史记索隐》引《吴录》曰:“临海海水中生,正青似乱发。《广志》为赤叶红华。今芎藭苗曰江离,绿叶白华,又不同。《药对》以为麋芜,一名江离。”芎藭、藁本、江离、蘼芜并相似,非是一物也。《淮南子》云:“乱人者,若芎藭与藁本。”颜师古曰:“郭璞云:‘江离似水荠,今无识之者,然非蘼芜也,《药对》误耳。’”《楚辞补注》、《集注》皆缺。《读诗记》董氏曰:“《古今注》谓勺药,可离。《唐本草》可离,江离。然则勺药,江离也。”

勺药就是可离,可离就是江离,江离一名蘼芜;江离就是将离,将离一名芍药,勺药就是芍药;芍药就是蘼芜。古时调和作羹的蔬菜里肯定有蘼芜。那位上山采蘼芜的女子,采了那么多,除了白灼撒盐凉拌了吃,当然也可以和鱼肉一起捣成酱,就是勺约、勺药。也就是说,勺药统共和牡丹花芍药花没什么关系。

清朝的王夫之在《诗经稗疏》中也说过:“大抵今花卉之佳者,多蒙古之令名。若牡丹,白术也,而今以木勺药为牡丹;芙蓉,荷花也,而今以拒霜为芙蓉;桂,三脊香木也,而今以木樨为桂;兰,省头草也;蕙,零陵香也;而今以建宁花为兰蕙。名实相贸,安得徇今以诬古哉?”

唐宋之后,远古的花名已经多有不识,但一直存在于文字和书籍之上,名字很美,历史很久,当时的人就把喜爱的花木冠之于古名,致有这样的误会。牡丹原是指的白术,现在则是木芍药;芙蓉本是荷花,现在则是拒霜花,也称木芙蓉;桂原是肉桂天竺桂等樟科植物,现在是木犀,通称桂花;兰原是佩兰、蕙原是零陵香,现在则是兰花和蕙兰。现在的名字早不能对应以前的事物,原貌已经彻底改变,不能用现在的名字去纠正过去的名称。

我在《食其果》里写到,清朝和民国人说的榅桲其实就是山楂,是满人用古书上现成的名字给山楂的满语音“温朴”找了个现成的名号;《野有蔓草》中也写《苕之华》的苕,陆玑已经说了是鼠尾草,但唐宋以后的人一定要把凌霄安在苕之上,以至现在《诗经》里关于苕的注释,一定有凌霄这个名字。有些名字很高古优雅,后人不舍得丢弃,便拿来一用。

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说:“揉以靡芜,杂以留夷。应风披靡,吐芳扬烈。”蘼芜和留夷并称,可见是香得馥郁,哪怕以辛夷之芬芳、牡丹之天香都不能与之抗衡。伞形科芹属的香草虽然众多,但能担得起“应风披靡,吐芳扬烈”的,只有川芎、藁本。

川芎:

川芎,藁本属。此属中国有30种,27种皆名某某藁本,余下之一,便是川芎。川芎和藁本的区别不过是产地不一而导致的细微变化,产四川的叫川芎;产洧水岸边的,有可能是细叶藁本或尖叶藁本,尖叶藁本在河南被称为藁本菜,正附和相赠之意。上山采蘼芜,下山采勺药。如此芳香郁烈的菜蔬,用来佐马肝熊掌,岂不正好?

以藁本为香料,在长沙马王堆墓里便可以找到。马王堆一号汉墓中出土了草药袋、香囊、香枕、妆奁、熏炉等香具,小奁里是花椒,香枕里塞满了佩兰;草药袋六件,里面是花椒、肉桂、茅香、高良姜、姜、辛夷、杜衡、藁本;香炉内装有高良姜、茅香、藁本、辛夷。

马王堆一号墓墓主利苍之妻下葬年代是西汉文帝十二年以后,公元前-年,屈原生活在约公元前-年前后,时间上两者相差不过一两百年,地点更是相近,墓中的这些香料都出现在《离骚》和《九歌》之中。对比一下就可以看到,随葬有藁本,墓中无芍药。

若问为什么这句诗不用蘼芜要用留夷,那为什么《离骚》中既有江离又有蘼芜、既有茝又有芷、既有荃又有荪、既有荷又有芙蓉?若问《山海经》中是《北山经》中有勺药,其实《山海经》上写别的地方也:“云条谷之草多勺药,洞庭之上多勺药。”洞庭可不就在楚国。

川芎:

留夷与揭车,留夷可能是川芎和众藁本中的任何一种。揭车在《香草美人:楚辞芳草图谱》中有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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